自古以来,江南就是人们心中的天堂,好像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诞生地。江南出才子佳人,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像姑苏台不能没有西施女,秦淮河不能没有柳如是,桃榕蝽淇咽花渡不能没有李香君,西泠桥不能没有苏小小;在那烟柳繁华的扬州又岂能没有萧娘和小红手持碧玉箫,深情的吟唱那流传千古的绝唱:“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除了扬州,何处能有这样的风情?除了杜牧,何人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你看那江南河畔的叠花弄影,二十四桥上的美人吹箫,倚天楼中的蜡炬惜别,瘦西湖上的烟雨蒙蒙无不在杜牧的笔端尽态极妍。涉世之初的杜郎用满腔的生命去爱生活、爱自然、爱如花的生命。那年的杜牧春风得意,二十三岁便高中进士,名满天下,于是他用满腔的才情去歌颂扬州的人与景,值得提出的是杜牧对扬州人的赞美不同于纣王笔下的苏妲己,也不同于陈后主形容张丽华“妖姬脸似花含露”,那种美过于艳和俗。而扬州的人一如扬州的景,薄施朱粉便可倾城倾国,洗尽铅华依然可以临花照水,是那样的清丽出尘,带着人性的清纯与朝气,其实人类人性思想解放的渊源并不来自欧洲的文艺复兴,而是来自中国,试问在这之前有谁能站在封建思想的风口浪尖,对人,尤其是对女性唱出如此深情的赞美?
然而,好景不长,也许命运偏偏喜欢捉弄那些涉世之初的人,在那个江河日下的晚唐,徘徊在牛李党争之间,杜牧几番失意,几度徘徊,终不得其果。也许政治上的翻云覆雨永远都不是一个像杜牧这样的诗人所能明了的。于是,在屡次的碰壁当中,再一次次的失败当中,他索性带着满腔的愁闷仗剑远游,为民请命。他上长安,过蜀山、泊秦淮、游江南,他用诗歌去控诉那个王朝的黑暗。“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多么绝妙的诗句,再看一曲《阿房宫赋》,贾生的雄辩,相如的才情,史迁的讽喻无不囊括其中,杜牧真可谓千古一人也。只可惜,他的呼吁在那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唐王朝中没有起到一丁点的作用。终于,他所有的理想抱负都随着瞬息万变的政治而被付之一炬。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此时的杜牧也许只有昔日的扬州城还在等着他,但毕竟人不是城,那伤在心底的伤痕却无法抹平,与其仕途不顺,倒不如“怜取眼前人”,杜牧开始借酒浇愁,夜夜笙歌。但此时的扬州却繁华的有些凄凉,绮丽的有些心寒,此时流传扬州的诗句早已不是“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而在那无数烟柳的背后早已改变了昔时的风华,笼上了历史和时局抑或可以说是文化的悲戚。直至十年后,那首《遣怀》出世:“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道尽了无尽的凄凉,终于在屡次的怀才不遇中,他郁郁而终,犹如一颗巨星在大唐历史的天空中陨落。
历史的风漫卷着前进,在那个春风十里扬州路上是否还会有人记起那个风华绝代的杜牧?只是扬州不是那扬州,杜郎也不是那杜郎,到底是扬州成就了杜牧,还是杜牧成就了扬州?此中真意,何人能解得开?